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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创建时期的回忆
作者:孙凤刚
一、在崔家班学艺
小时候,我们学艺那年头是苦不可言哪!一学就是几年。开始入班先让你“号腿”、“下腰”、“蹬寸子”(踩硚),然后再教你身段和做派。那老师管得真严,你纹丝不敢动,专门有打人的板子,那叫“戒罚”,上面写着“打你不成气”,爱淘气的,或者学习慢的,不灵巧的,手天天肿着,所以我们每天学戏腿肚子都发颤啊。另外,有一个人犯错误,老师打全堂(全班都挨打),所以大伙都来限制你,别犯错误,不然的话大伙都得跟着挨打。挨堂板还是轻的,要是犯大错,就按在板凳上裤子一脱,专打屁股,一会就打肿了。
每天除练功学做派以外,还要调嗓,我们一开始初学《叹五更》、《丢戒指》、《绣门帘》等,然后再学对口(一旦一丑),一开唱先叫板、哎……高老太祖……(略),一人一句,或一人一段对唱,没有弦只用打竹板伴奏。这时候的板眼都是“二六板”,如《马寡妇开店》、《小王打鸟》,《借髢髢》……
二、谈对口到拆出
从对口到拆出是怎么来的呢?开始是大家议合出来的。在我入科班以前就有了小拆出戏,当时有的人说:咱们把马寡妇这个角也穿上裙袄,扮个大妆;狄仁杰也让他穿上小生道袍,戴上公子巾;再加上店小二、书童不可以吗?大家说试试呀,一试挺受欢迎。有了小折子戏就从这时候起用上大弦了,又加上横笛、喇叭,放下竹子板,用上大梆子。当时拉弦的是刘各庄人,他叫刘宝有,外号“刘保守”,开始拉弦光随唱,后来在一二年内就又发展了,有了过门。这个过门也是大伙通过自己唱的气口发明的,觉着这个地方垫个小过门唱着舒服,省劲,你研究一个过门,他又出一个过儿,慢慢地就成了死过门,永远定下来了,这就又进一步了,这都不是一个人创造的。这时候有了大弦、大梆子、小锣、铙、钹,可是还有没有坐鼓,当时还是以跺脚为记,锣鼓点也是比较简单,有小锣碎……有紧三锤、慢三锤(吭切啦吭),从《后娘打子》这出小戏才用上“垛头”、长锤,文武场面上虽然填上家伙,但还是打双跨,一个人抱三件(小锣、钹),把大锣挂起来,把一支钹放在凳子上,小锣斜放着,另一个人专打大梆子,武场上坐鼓和全套锣经,是在光绪末年前后了。
三、再谈“落子”板调的变化
对口时期就是一个板式“二六”板,用竹子板(也叫节子板控制节拍),没弦没鼓,用喇叭拍子时吹喇叭。到了拆出就有“三眼一板”(叫慢板)、有了二六慢板,楼上楼。以后大改革,有了尖板,导板,哭一二三,这是从河北梆子掠的叶子。大慢板带十三咳,是从大拆出《告扇子》、《刘云打母》才开始创造出来的。小悲调是从《摔子劝夫》、《小吊孝》开始,大悲调是《秦雪梅吊孝》、《斩窦娥》开始。“反调”是后来张贵学开始创造的,这是他在唐山永盛唱戏,嗓子坏了,走不了高腔,把弦落下来走低腔,大伙一听真好,观众也叫好,这才起名叫“反调”。后来月明珠又有改造,到了李金顺、白玉霜改动就更新了。
关于大梆子是从有拆出戏才用上的,后来因白玉霜的调门低,用大梆子太压嗓子,所以,她改用京剧“南梆子”。
评戏这么多板式调口,绝非是单独那一个人创造的,都是大伙你创一个调,我创一个调,一个比一个新,谁的好就都学谁,这是慢慢地共同创造出来的。
四、“开花炮”
“开花炮”,是我四弟,他叫孙凤凌,他和我一样从小念了两年冬学就学戏去了,可是他好学,没事就爱看书,凡是古书他都看,《三国演义》、《水浒传》、《今古奇观》他都能看下来。他从小就好唱,学戏就学旦角,嗓子好,演的也好,做戏有感情,特别恨戏(卖力气)。在冀东一带,天津卫,一提开花炮没有不知道的。他是张贵学、张乐滨、月明珠、金开芳他们以前最出名的演员。
民国元年,由李春盛组织的戏班进入天津。民国5年北孙班进入天津,他们在“东顺”,我们在“义顺” (天津侯家后),我们这个班原来从丰润魏庄赵家班分出去的。由李春盛成班,李春盛是李义延(应为亭——本书编者注)的大伯,他是唱梆子的嗓子坏了改唱落子,我跟他是磕头弟兄,在唐山铁菩山磕头,张玉深也在我们这个班。我们哥几个,孙凤鸣(二哥)孙凤凌、孙凤利都在这个班,孙凤凌是主演。1919年(民国8年)孙凤鸣(我二哥)我们一同到了东北营口,轰动了营口,又到大连。在报纸上连续登载一个多月,当时就有“开花炮”炮打营口的说辞。他最拿手的戏是《杜十娘》、《珍珠衫》、《马寡妇开店》。后到沈阳,孙家班是第一个进沈阳的戏班,站在光绪帝他姑开的园子,叫“长发园”。到沈阳也唱红了,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五、第一代女演员出现
最早的女演员在天津。这是1912年(民国四五年)(应为民国元年——本书编者注)左右,有黄翠舫、花莲舫,都是在书馆唱大鼓的,她们学“落子”都是我们教出来的,后来1917年(民国6年)天津发大水,我们又收的李金顺,她当时也是在书馆说大鼓,发大水她坐着大水缸漂到我们住的园子跟前,把她救下了,花了17块大洋收她为徒。接着收的白玉霜(16岁),筱桂花(14岁)、小菊花(13岁),以后到了东北就又越来越多了。
六、谈梆子和落子的关系
评戏锣鼓点、尖板、导板、大安板,小安板、一二三,都是掠的梆子叶子。因为他们压根就瞧不起落子,我在崔八班就是这样,他们有文武场,可他们不给使,所以落子用文武场开始是以跺脚为记。后来也是不合,月明珠在沈阳唱戏,当时有梆子、二簧,可是他们不如评戏叫座,气得梆子班就骂街。后来有人出坏,他们带着一帮武行,拿着家伙就到月明珠这班闹事,进后台就把“祖师爷”的像给摘下来了。他们还问:“你们供的这个穿黄袍的是谁?”“文武场是谁留下来的,你们说对了就开戏,说不对你们就别想开戏”。这边也有武行,就跟他们干架,结果让梆子班把“祖师爷”抢走了。等到晚上张作霖的丈母娘和小太太都去看月明珠的戏,到点还开不了戏,老太太派人去问为啥还不开戏?后台老板说:“祖师爷和大锣让梆子班给抢走了,他们不让我们开戏”。老太太一听就炸了,派了一个督军带着一帮人拿着匣子枪到梆子班,进门就骂,老太太等着看戏呢,你们干吗不让唱呢?!王八糕子(×)的,赶紧给我送回去!梆子班那惹得起督军哪,连声说是是,马上把祖师送回去了,挂上像、烧上香,叩了头这才饶了他们,后来梆子京戏再也不敢欺侮落子班了。
七、谈东北二人转
东北二人转和关里莲花落是一样的玩意,也是打关里传过去的,他们竟唱“迷胡调”,唱的出子和关里差不多,也有《回杯记》、《燕青卖线》、《擀面》一些出子。唱的时候也是打竹子板。
原文附注:
1.本稿是根据1955年的钢丝录音整理,年代较久,已有部分失真,因而未能完全节录,最主要的是采访者,侧重于唱腔的录音。因此不能较全面的掌握早期莲花落和唐山落子时期的比较详细的历史情况,所以在整理过程中,在进行归类、整理,带来一定困难。
2.虽然存在上述问题,但仍然给我们留下了可贵的唱腔音响资料,同时也使我们获得一些概括的重要历史资料,如崔八班的办班的粗略情况,对口到拆出的缩影。李春盛于1912年成的班进入天津。孙氏兄弟是该班的颇有声望的主要成员。孙凤鸣在津收李金顺(1917年)当时他尚未成立孙家班,因此李金顺,白玉霜等,就不能划为南孙家班第一科学生,而是孙凤鸣收的第一代艺徒。
3.孙凤岗,艺名“东发红”,绰号“三架子”,是评剧第一代老艺人,生于1883年,卒于l 968年。自幼念二年学,12岁入乐亭县崔八班学艺,一生从艺五十多年,先工花旦,后改青衣、彩旦、老旦,他以高亢浑厚粗犷的大口落子著称,闻名于唐山、天津、东北各大城市。他的大悲调、“哭迷子”的唱腔为丰富评刷的声腔作出了重大贡献。为后代评剧艺人所继承并传流至今。1934年随着著名演员曹金顺辗转于西安、汉口、上海等大城市演出,晚年在唐山艺校从事教学工作,在“文化大革命”中积病不治,1968年逝世于滦南县泊家港,终年85岁(此句有误,应为:1969年逝世于丰南县薄家港,终年86岁——本书编者注)。
1984年12月
(杨培、时光整理,载唐山市戏曲志编辑部《唐山戏曲资料汇编》第2集,1985年12月印行,原题为《老艺人孙凤岗回忆录》,民国辛丑(1917年)重修的《孙氏家谱》记载为“孙凤刚”,据此改为现题)
文章来源: 政协唐山市委员会 文史资料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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