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年与艺术家小白玉霜有过合作

玉霜

父亲当年与艺术家小白玉霜有过合作用音乐温暖心灵

　　我的床头，放着一个电子叫醒装置。这小东西银白色外观，很精巧，很现代，很安静，没有机械滚动时跳闹的噪音，不会搅扰我的睡眠。它只在需要叫醒的那一刻，才会突然响起来。设计者为它储藏了许多好听的音乐，还可以自己动手，把喜欢的音乐存储到里面。我选择了班德瑞的《想象》，让她每天早晨叫醒我。我醒来的时候，立刻会听到窗外有唧唧喳喳的鸟鸣。这种来自自然的声音，与我的《想象》融合在一起，清新快活地陪伴我开始一天的生活。
　　喜欢音乐，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亲身经历了音乐的美妙，同时也亲历了音乐给我们家庭带来的灾难，还亲历了不允许音乐存在于世的那个荒谬的时代。那时，一种非理性的政治疯狂，以非凡有力的霸道，塞满了我少年的生活。我爷爷是民间艺人，是侍弄京音乐的行家里手。父亲是民乐演奏家，由他用唢呐演奏的《百鸟朝凤》曾经响彻北京城。父亲当时是中国评剧院乐队演奏员，与著名评剧艺术家小白玉霜、新凤霞、赵丽容等著名演员都有过合作。那时，我和哥哥在上学之余，经常跟父亲学习民族乐器的演奏，我学的是笙和双簧管，哥哥学唢呐和二胡。可是，文化大革命中，我家里数十件乐器，都被砸碎了。我想要成为音乐家的梦，也从此彻底破灭。当时听到的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音乐，都变成了简单雄壮的进行曲。
　　一个天空阴翳的早晨，高音喇叭里不断地轰鸣着，进行曲铿锵的节奏里，数十个戴了红色臂章的年轻人，呐喊着革命口号，把我家所有的乐器都翻出来砸碎，并投到火里焚烧了，这里面还包括父亲珍藏了几十年的一把十分精致的古琵琶。父亲被人控制着，呆呆地站在一边，无声地看着伴随他生命的乐器，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碎片。然后父亲被他们送到了“五·七干校”去改造。
　　在火里燃烧的乐器碎片，发出劈啪劈啪的脆响，摇曳的火苗不停地跳跃，仿佛一个个音符，一声声旋律在呜咽。那时，我的心也被焚烧着，心的跳动就是倔强的音符，血液的流动就是高傲的旋律。
　　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没有拿起过乐器，所有的灵感，都随岁月消失了。后来我拿起了笔，成为作家，从事文学创作。可是音乐却从没离开过我，因为我的耳朵却永远醒着，心不曾迷醉，我喜欢音乐，需要音乐。虽然她曾带给我们痛苦，但她也给我力量，给我幻想的翅膀。
　　“用音乐温暖心灵”这个概念，来自于我内心深处的思索。
　　我发现，当大众的生命和生活，在人类社会演进的过程里，都被迫归于思想，归于经济，归于视觉的淫荡，甚至被政治所束缚了的时候，生命总是在忙忙碌碌里，变得单调和枯燥，灵魂也会深深陷入到寂寞或孤独之中。如果我们的灵魂还活着，就会发现，生命已经变的呆板，越来越机械化，语言也随着人性的退化，逐渐没了廉耻，变成了阿谀奉承，鹦鹉学舌，失去了个性。再没有什么可以真切地抚慰我们的心灵，只有音乐是例外！
　　也许有的人没有这样的感觉，或感觉不到身边的一切人和物都在随着时间的行进，随着经济的疯狂，逐渐远离人性的根本，远离善良，迷醉于物化、拜金主交之中的时候，我们很多人仍在自我存在的麻木状态里，笑呵呵地活着。
　　以文学的思维，冷静地观察生活，我发现音乐宽广的音域，变幻无穷的旋律，人性共通的感性，可以为我们的心灵带来安慰和温暖，带来无限自由的丰富想象。我爱文学，也爱音乐。
　　文/《北京文学》月刊 关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