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金消香陨----王金香

玉霜

1948年的金消香陨
               许德彬

    这张照片上的人是王金香，评剧“奉天落子”时期的四大名旦之一。照片已然模糊。历史也经常湮没一些人和事，比如评剧史上理应着意书写的王金香，比如民国37年（1948）那个多事的春天，熊岳城南乱坟岗子收容了王金香37岁的芳魂。
    王金香，河北滦县（今滦南县）小戴庄人，因家贫，14岁随继父王振铎到天津拜张百龄为师学评戏。两年后即登台演出《马寡妇开店》，十八、九岁的时候，已能顶梁唱戏，遂成其父主持的祥顺合班主演。1929年，祥顺合班从天津出关到大连，一炮打响，久占大连、营口等地，继尔走红东北各大城市。
    彼时，“奉天落子”女演员大多重唱，大口落子“四大名旦”筱桂花、筱麻红、王金香、刘鸿霞等全是指着唱。王金香唱得当然也好，她嗓子虽说不算宽犷，可音色柔婉甜润，“挞味儿”浓，韵味醇厚，尤其她那独有的“噎腔”，更是喜人悦耳，百听不厌。较之其他评戏坤伶，王金香艺术更为全面：表演细腻，作戏逼真，文武全能，善于刻画不同性格人物。就说全出的《白蛇传》吧，当时的评戏演员别无人演，她却能刀、剑全拿，每每出场，准是一个碰头彩。剧目新颖，亦是吸引观众的重要手段，她尤其注重推出新颖独创的看家剧目，尤如《夜宿花亭》《杨二舍化缘》两出，原系西路评戏，王金香与同班小生杜文斌加以移植并首演，70多年后的今天已经成为评剧经典。
    正是这唱小生的杜文斌，陪伴了王金香短暂的艺术与人生路途。从19岁开始，杜文斌开始陪大自己一岁的王金香唱小生，台上才子佳人，台下情窦初开，小姐公子渐生爱情。起初，其父佯做不知，其母百般反对：穷酸公子怎配娇娥！但王金香、杜文斌已是默契非常。为了演戏挣钱，王母不得勉强同意了两人的亲事。1935年，24岁的王金香与23岁的杜文斌在大连成婚。从此，大旦王金香与小生杜文斌度过了一年忙碌却比较安宁的演戏时光。
    1936年，哈尔滨道外十六道街的华乐舞台发生了一件轰动东北的新闻事件：名角王金香跳楼了！
    上个世纪80年代初，已从长春评剧团团长位子上退休的杜文斌忆起婚后第二年的灰暗日子，仍是痛惜、真切：我和金香的结婚，她妈妈王老太太从来就不愿意，总嫌我是唱戏的，穷光蛋，不如嫁个有钱有势的主来沾光。王老太太出身于妓院，非常刁钻、厉害，有惯耍手腕儿，为拆散我俩的婚姻，她经常从中挑拨，掉脸子，骂闲杂儿，我们不理她，她也无济于事。不想到了哈尔滨的“华乐”，当地有个有钱有势的阔商看中了王金香，答应给多少黄金的身价。这位王老太太认为时机已到，为贪财而亮出凶相，立逼金香和我离婚。而金香性格软弱，不肯和自己的母亲针锋相对，又不忍和我离婚。于是想走上绝路，便从“华乐”的三楼跳了下去！幸有东西搪了一下，未被摔死，但腿已受了重伤。
    小王金香是王金香和杜文斌的大女儿，从小随母学戏的她，解放后随父加入长春评剧团任主演。去年岁末，我给郑姑在营口举办小花淑兰郑桂芳从艺50年演唱会，年逾古稀的小王金香提出到营口，要给同为长春评剧院主演的郑姑捧场。郑姑事后和我说：我没敢让老姐姐来啊，大三九天的，可别冻坏了。
    营口是小王金香艺术生涯起步的地方，也是她母女亲情的伤心地。王金香受伤后，先是在大连休息养伤。待三年后伤好再唱戏时，一条腿始终不灵便，“跑场”总往一边使劲儿。母亲有病，小王金香就得顶梁唱。“奉天落子”时期的著名演员王素秋回忆说：从1940年开始，如遇五月节、八月节，一天三场戏的时候，体力不支的王金香先是一天坚持演中场和晚场，到了后来，连中场也演不了了。
    王金香的身体日衰一日，接她演出的势必就少了许多。到了1945年之后，一家四口几次流落到盖州、熊岳搭班演出。过着常年颠沛的生活，30出头的王金香已是很憔悴。夫妻俩开始推崇长女小王金香，小王金香有时唱开场，亦有时唱大轴了。其实在早几年，因为想疗治腿疾坚持演出，王金香已染上了抽大烟的癖好。有时候，王金香在鸦片的作用下，还能上场，恍惚间，她会暂时回到红遍东北的往日时光。王金香在后台对杜文斌说：你看，我出去就让下边来好！果然，王金香一唱就响了，一片彩声会让她的病痛蓦地减轻了！
    1947春天，营口地区高粱上油，因旱情转为虫害。夏天，苞米歉收。秋天，王金香一家来盖州，全家住在四海店里，由以大苹果（大石桥人）为首的复兴舞台演员为班底，合演于郑运德等为股东的大席棚。冬天，出现粮荒，一家人到熊岳，在北关大席棚后市场内民宅里租的下处，不时以卖唱讨要为生。年底，王金香病倒下处，小王金香顶梁续唱。
    1948年春起，评剧“奉天落子”四大名旦王金香因贫病交加、缺衣少食而辞世，葬于熊岳城南乱坟岗子（现九垄地花园村）。
    原盖县辽南戏剧团副团长温桂芬是熊岳人，小时侯曾亲历了王金香辞世前后的一些举动，她清晰记得，王金香下葬后，停了几天戏。温桂芬说：几天后开锣唱戏，我又跟我母亲去看，当时我想，小王金香哭她妈哭得那么悲痛，还能唱好戏吗？那天小王金香唱的是《桃花女破调公》，唱得还真挺好。
    杜文斌后来的妻子陈小霞，当年曾是王金香的崇拜者。她对继女疼爱有加。陈小霞一直认为：虽然小王金香总唱母亲的腔，但没她妈妈那种气力。
    1948年的金消香陨，定格的是“奉天落子”的一段历史。